马和骆驼留下的足迹
是一本奇奥难懂的书
只有志在天涯的人才能读懂liuxingliang.blog.techweb.com.cn
小时候家住农村,没什么读物,大多都是评书和武侠小说之类。这类书中,有两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一个是强盗,另外一个是采花贼。两个词给我闹了很多笑话。
由于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看各种读物,词汇量严重匮乏,很多字便“秀才不识字,单识半边字”。第一次看到“强盗”这个词时,“强”倒是认识,“盗”却难住了我。由于“盗”与“资”长得很像,我便把“强盗”这个词读作“qiangzi”,直到读高一时才改过来,中间着实遭受过数不清的奚落。
读初中时,语文老师喜欢让学生们朗读课文。初一的下学期的第十六课是杨朔的《茶花赋》,老师点名让我站起来朗读。当时我正在看一本评书,正看到采花贼采花的场景,正在心猿意马。一听到老师点我的名,立马腾地站起,拿起课本就大声朗读:“十六,采花贼”。话音刚落,课堂立马笑声大作。这也难怪我,“茶花赋”这三个字和“采花贼”实在太相似了。
一开始,懵懵懂懂的我对课外书中涉及到采花贼的段落时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有些懂事了,明白其中的原委后,便对采花贼深恶痛绝,每每读到采花的章节,便恨不得自己能钻进书中,痛打采花贼,然后营救温柔美丽的小姐,然后……这正是“忙过秘道寻原委,痛打苗人采花贼。仙岛托孤心如碎,浪子佳人相伴回”。
等到后来很有些懂事的时候,再碰到有关采花贼的描写,便不再像有些懂事的那个阶段那么痛恨了,竟然慢慢喜欢看这些描写了,有时碰到精彩的地方会一遍遍地回味。甚至有时候幻想自己会差人给知府的漂亮千金递封书信,上书:“闻君乃世间无二之白玉美人,堪似妙手雕成,极尽妍态,心不胜向往之,特于今夜子时踏月来访,与君把酒谈心。谈人生,谈理想,顺便谈谈感情。君素雅达,必不使我徒劳往返也”。
为什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呢?主要怪那些作者,把采花贼描写的着实令人向往之。看看武侠小说中排名前两位的金庸先生和古龙先生笔下的采花贼吧。
先看看古龙笔下的有史以来名气最大的采花贼——楚留香。首先这名字一看就知道这厮肯定是个采花贼。楚留香,顾名思义,就是处处留香之意。他是女人梦想中的男人,他是盗贼中的大元帅,他是流氓中的佳公子。他温柔,优雅,讲究风度,善解人意,任何时候都保持迷人的微笑,随时找机会让自己笑笑,松弛自己的神经。楚留香是一个游侠,一个浪漫的贵族骑士。他行事有自己的原则,即使是偷盗、采花也做得光明磊落,所谓盗亦有道,才花亦有道。
他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对待女孩子很有礼貌,颇有绅士风度。他的故事大多与女人脱不了干系。《大沙漠》他与自恋的石观音斗。《画眉鸟》里他为柳无眉所欺与水母阴姬斗。《桃花传奇》里他与张洁洁的纠缠。《新月传奇》里他为焦林寻找女儿即玉剑公主。《午夜兰花》中逼他现身的神秘的兰花先生赫然又是一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
可以说,楚留香的一生,就是采花的一生。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采花事业中去。
再看看金庸笔下的有史以来名气仅次于楚留香的另一位名满江湖的采花贼——田伯光。自古以来,很少会有采花贼会自称是采花贼,并且处处行事以采花贼自居。《笑傲江湖》这样描写:“田伯光笑道:‘田某是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令狐兄却是武林中第一正人君子岳先生的得意弟子,自不能和我同流合污。只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这样的采花贼,读来令人感觉很可爱。与书中遮遮掩掩的伪君子岳不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田伯光看到令狐冲无力回招时,便宁愿收手,体现出不肯乘人之危的风度;田伯光从一个淫贼变成一个出家人,变化之大,令人乍舌,原因在于他守信用、讲义气,是一个真男儿。
不过,唯一令小时候的我遗憾的是,看完全书,也没有发现田伯光同志有什么具体的采花表现,着实令我郁闷。
这样的采花贼,能不令人敬仰之、羡慕之、向往之乃至效仿之吗?
这样的采花贼,做一次又何妨。
许多年之后,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堂课上发生的事情。
那一年,我读大三。那是一节大课,一个年级的四个班挤在一起。我去的有点晚了,从后门进去,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旁边坐的是三班的一个男生,好像叫李浩什么的,不太熟,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记不清是上什么课了,反正是属于鸡肋的那一类型。这种课,不来不行,抓住一次逃课这学期就甭想拿奖学金了;来了也是活受罪,老师和学生都是各干各的,倒是互不干扰。
无所事事,我就支起下巴发呆。大三了,得考虑很多事情了。
突然,我左臂被轻轻的碰了一下。一低头,旁边的那个男生递过来了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迹: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我略微感到有些诧异,拿起一看,原来是庞德的纳那首著名的俳句体短诗。我想也没想,马上提笔翻译: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然后又轻轻的的把纸还了回去。呵呵,别看俺是学工科的,但这点还难不住我。但很快,纸又传了回来。这一次,上面仍然只有两句诗:
人群中那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花瓣。
我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原来他把faces和Petals换成了单数,然后就变成了这两句诗。用这句诗来描述我,亏他想得出来。我转过头去,他正看着我,我们相视一笑。
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和他认识似乎有很多年了。这种感觉来得是那么自然,毫不做作,令我脸惊诧都来不及。
那一讲课,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从诗词谈到人生,从学习谈到感情,从地域谈到风俗。
转眼间,就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刻了。
那天,天空很蓝,也很闷热。火车站,人潮涌动。歌声此起彼伏,哭声或远或近。李浩人缘极好,来送行的队伍也很是壮观。当我终于挤到窗前时,车已经快要启动了。
北方的傍晚,天黑得很快,已经不能很清楚看见远方了,天边稀稀落落的爬上了几颗星星。“豆子!”李浩一看到我,惊喜地叫出了声。
天气已有点凉了,但这一惊喜的叫声使我浑身暖洋洋的。我把给他准备的他最喜欢吃的香蕉递了上去。
在四周闹哄哄的气氛下,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一直爱着你。”
我惊愕的头抬了很高,看见他的脸,霎时间恍然明白了,何以周末总是喜欢找他玩,何以那些看见他的日子,便连阳光也格外炽烈。
过去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突然间,我明白了一切。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哭喊着狂呼:“我也是呀。”但火车启动的的声音、众人喊叫的声音吞没了一切。
我哭着、喊着,随车奔跑着。他却只是不停地挥手,向着我,向着大伙。很快,火车便带走了一切。
后来,我便出国了。十年后,回国变成了海龟,做了一份在很多人的眼里很是不错的工作。但在我的心中,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直道前几天老同学聚会,才偶尔有人提到他,我的心里才咯噔一下。
他也结婚了,而且有两个女儿。由于毕业后父亲就去世了,为了照顾母亲和年幼的弟妹,他就留在小县城的一个中学里教书了。
老姐妹问我是否要他的联系方式,我淡淡的说不用了。就让那份感觉长留心底吧,即使见面,又说些什么呢?
人群中那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花瓣。
显现的时候,就权当做花瓣上的点缀吧。
范力(1980—?),是我国历史上杰出的翻译家、程序家、诗人。范力,号拔丝肘子。少年时放浪不羁,后得好友刘兴亮规劝,闭门读书在十八岁时参加乡试并取得第一名,即解元,高中国立西南交通大学。四年后,赴省城会试,因成绩优异,报举为进士,后攻读于一神秘机构——CAD中心——时功成名就。